但是,我说一个印象吧,我很小开始跟我父亲学无线电,因为他是一个无线电工程师,靠自学的。1980年前后,就我七八岁那会儿,我们家的电视机是我爸自己做的,就买了很多元件,然后自己拿烙铁,焊电路板,什么什么,9英寸,黑白的,然后再放一个放大镜,在前面可以放成14英寸左右。最后我们家周边的邻居,很多人家的电视机都是我们装的,我也帮着他一块装,每次装好一台,就送给人家,当然零件是别人来买的,就是无偿装。
P:完全免费?
L:当然是免费,那个年代哪儿有那么多有偿服务。
所以我觉得其实那个给我的印象就是,在我的人生当中,我父亲对我的影响是非常深。
P:可以用偶像去形容?
L:对,我一直把他视为我人生中的偶像,我唯一的偶像,唯二是乔丹,我人生这两个偶像。因为我原来打篮球,所以乔丹是我另外一个偶像。
比如说我父亲给我的几句话,我觉得很奇怪,这个话跟今天好像都对应上了,一个叫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一个叫宠辱不惊,主要是这两句,还有一句就是为人当日有三省,就是人要不停地反省自己。
我父亲还有一件事情让我印象很深。我14岁毕业以后,真是,你看我跟我父母的人生轨迹是有很大的重合性。我14岁初中毕业的时候,没有考上高中,考初中的时候我是全市第三名,可是考高中的时候我没考上。
P:为什么?
L:初三的时候,就是所谓的学坏了,不学习了,开始跟人打架了什么的,没考上重点高中,应该这么说,不是没考上高中。我自尊心还是很强的一个人,突然间觉得我靠,这是怎么回事。我就跟我妈说,不想在新疆念书了,她说你想去哪儿,我说我姨不是在合肥当老师吗,我想去合肥,回老家念书。所以我14岁就去了安徽。你看跟我妈和我爸的经历真的是,真是这种巧合。
P:一种盲流的感觉。
L:差不多,我那会儿坐火车,从乌鲁木齐要坐到郑州倒车才能到合肥。我爸把我送到火车站,又给我张纸,画一张在郑州站倒车的中转签字的那个地图,塞我兜里,把我送到火车站,走了,跟我妈俩人就走了。我14岁就一个人坐着火车,拿着各种行李,就到郑州就下车了。那个郑州站,从这儿是出口,签转在那个进口,郑州火车站特别大。
P:因为是一个巨大的中转站。
L:巨大的中转站,中国最大的铁路枢纽,我就从这边要搬行李,我搬一件,搬一件,搬两步,看着这边放下了,然后再看着这边再往回跑,再搬,一件一件挪,挪了两个小时,才把字签完。
P:你父亲之前应该也想到这个细节了。
L:所以当时我有好几次累的,浑身都是汗,夏天,车站那儿人山人海,我是在人腿中间拿着行李钻。我好几次坐那儿喘气的时候,我就猛回头,我都有点不相信我爸真把我一个人就给踢出来了,我觉得他肯定在后边跟着我呢,你知道吧,后来真是找不着了。
P:那你现在能理解爸爸为什么这么做了?
L:我非常理解,我当时就理解,但是我不太相信,不相信他这么狠心,真的就把我给踢出来了。
P:你父亲会对你一定要成功这个事情很执着吗?
L:从来没有,从来没有。我父亲过世的时候,我在拍《开心就好》,拍一个贺岁剧,也是张一白的。还有个3天好像拍完的时候,李亚伟给我打一电话,就是说老爹走了,早晨,我还没起床,打一电话,那就疯了。也不细说了,反正我就跟张一白说,怎么办,他说因为那是贺岁剧,你看我父亲是12月6号过世,我们那个戏春节是大年初一开播,我要一回家,这事这剧组就凉了,说能不能拍三天?哎,我还是一个很有演员道德的人,我说行,我拍吧,我就拍吧。而且那个戏刘佩琦演我爸,斯琴高娃演我妈。那个戏还是人挺多,但是最关键是爹妈啊,我每天还得叫爸,在现场。我让助理去酒店,是冬天,弄了一包冰块,给我藏在洗手间,把洗手间门锁上,在那个现场,我拍完一个镜头就进去拿冰块敷眼睛,所有人都看出有点不对劲,但是谁也不知道,因为眼睛总是红着,怎么拍嘛,就是每天就进去拍完一个镜头,就是边哭边流泪,边拿冰块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