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虫二
所谓匠气和匠心的区别,在文艺理念上是早有定论的。
王夫之《姜斋诗话》强调“写色泽,广比譬,虽极镂绘之工,皆匠气也。”沈复《浮生六记》说到盆栽艺术,也认为“若留枝盘如宝塔、扎枝曲如蚯蚓者,便成匠气矣。’”
明人董其昌讲究以禅心入画,自成一体,就推崇画中要有“士气”,而摒“匠气”,胸中洗尽铅华,方能挥洒自如。
1910年,印象派大师雷诺阿致信好友莫奈,指出艺术家之所以沦为匠人,是因为缺乏理想,只重技巧,“最灵巧的手从来也只是心灵的奴仆”。
这种认知到2010年日本NHK纪录片《工匠达人》就越发具像化了,真正的工匠精神要对作品有超越时间的爱,有高于商业利益的、非功利性的文化诉求。
这就好比同是写隐逸诗,为什么陶渊明出类拔萃?苏东坡说“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但他也写过“会换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大多数人所谓的归隐只是对现实失败的故做佻达,田园之乐权作寄托,甚至是某种韬晦。而陶渊明不同,他的《归去来辞》写“乃瞻衡宇,载欣载奔”,纯然是发乎内心的喜悦。
沈德潜说“陶诗胸次浩然,别有一段渊深朴茂不可到处”,正因为这份本性中的率真和质直,是任何大珈学不来的。
苏东坡也承认,陶渊明是“欲仕则仕,不以求之为嫌;欲隐则隐,不以去之为高”。陶诗之所以“质而实绮,癯而实腴”,有丰富的精神内涵,道理在此。
所以,真正的工匠精神代表了点燃内心之火、烛照产品之美的执念,和刻意追求外在浮华、自我标榜的匠气根本是两回事。
这大概也是《大国工匠》、《我在故宫修文物》之类作品所想传达的。
然而我们回头再看今天的国产手机,大家一致推崇的工匠精神又是什么呢?罗永浩2015年6月受访时所做的三点阐述可供参考:
1、 事儿逼的人和事儿逼的态度
东北人罗永浩很善于阐发老北京话的魔力,他所谓的事儿逼,简而言之就是较劲!或曰魔症!属于典型的乔布斯后遗症,立志“活着就要改变世界”的乔帮主,当年可是以折磨部下为乐的。他的那些执念,比如把button做到让用户想舔,就很让艾维无语;他曾经让工程师重新设计Macintosh主板的布线,后者稍做异议,乔布斯马上开导:“一个伟大的木匠不会在衣柜背面使用劣质材料!”结果是机箱变成了可以签名的艺术品。
这种细节苛及其后来的神化令置身其中的人深信自己在做一件伟大的事,苹果产品能在极致简约之中焕发时尚和科技之美,原因在此。
但乔布斯的偏执背后,是他的独特审美以及对潮流的准确把握,是那种“愿意用我所有科技去换和苏格拉底相处一个下午”的平和,这又与苹果生态的赢利能力,以及坚守芯片知识产权的商业远见融为一体。
这是乔氏方法论的神髓,而罗永浩的“事儿逼说”又做何解呢?简言之,就是让别人“以为”锤子手机在做一件伟大的事。
2、永远比别人多一分
用罗永浩的话说,就是别人做到80分,锤子手机做到90分,还要百尺竿头还想再进一步,听来逼格破天,但背后的逻辑就是人们说烂了的笑话:
两个人在丛林中遇到狮子,一人迅速换上跑鞋,同伴诧道“难道你能跑赢狮子?”此人回答,“我只要跑赢你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