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经》:锤子要靠什么差异化?设计吗?
老罗:我们一直努力补足的,其实是那些不需要差异化的地方,比如如何把我们的功耗、散热做得更好,如何在厚度和重量不增加的情况下,电池容量比原来更大……这些方面锤子科技需要向技术最好的那些厂商看齐。
而我们固有优势的工业设计、软件交互系统、UI界面等等,本来就都是高度差异化的。同时我们讲的品牌故事,理念和追求,以及市场宣传和调性这些东西也是高度差异化的,它们几乎和产品本身一样重要。
《财经》:你在T1的时候提出了很多“任性”的设计要求,你认为做企业首先应该为创始人的道德或设计洁癖负责,还是应该为股东利益负责?
老罗:如果能力足够,产品和理想方面的追求,和股东利益可以完全不冲突,甚至可以使股东利益最大化。
创业走到中途,很多创业者会为他们的理想主义和价值观感到一些困惑:好像随便放弃一点原则都能换来巨大的现实利益。有一次我和优酷副总裁魏明聊起这个,他说,理想主义和价值观带给企业的利弊其实是分三个阶段的:
在创业初期,拥有理想主义和价值观的企业,会因为拥有这些而占尽便宜,因为它更容易感召别人在充满风险的情况下和你一起打拼;当企业走入中等规模时,变成了更纯粹、更正规的商业机构,这时候稍稍流氓一点,收入也许就会翻倍,稍稍坚持一点,收入也许就会降很多,这个时期你甚至可以认为理想主义和价值观是不利于企业发展的;但再往后走,如果最终要做成一个伟大的企业,没有理想主义和价值观的支撑,一个在过程中已经发了财的团队是很难走到那一步的。我非常认同他的这个分析。
吉姆· 林斯在《基业常青》这本书里,调研、分析了一百多家大型企业之后,得出的结论是——那些被正确的价值观和理念所驱使的企业,整体上(虽然有个体差异)要比那些完全是被利益驱使的企业赚的钱更多。
所以这个世界虽然常常让人感到失望,比如一个邪恶的巨头越做越大,但也有一些硬硬的、站得住脚的东西一直在支撑我们,并且令人感到欣慰的是,它们并不是低智商和无理性的心灵鸡汤。
|创办锤子这些年,你的粉丝是更爱你了?还是离你更远了?
《财经》:你怎么看最近一位锤粉起诉锤子科技虚假宣传这件事?
老罗:他们老拿我当年起诉西门子来类比今天的这件事情,这太可笑了。事实上我从没要求西门子给我任何赔偿,我只是要它承认问题并道歉。
现在起诉我们的这个人,他14年买了一个T1,用了足足一年后说因为我们在13年ROM发布会和14年5月的手机发布会上讲了一些话和他最终看到的不一样,于是要我们赔偿他九千多块钱,并承认这是商业欺诈。我在发布会上确实把“预装的第三方应用可卸载”说成了“预装的应用可卸载”,我承认我说的有问题并愿意为此道歉,但你因此讹诈我们,我们是不会接受的。
也有人指责我们不体面,因为我们的律师在庭上跟对方说,我们可以给你一点钱和解,但你不能对外讲。我当时的反应也是立刻去责问律师为什么要这么做?律师觉得我很业余很好笑,他说从公司运营的角度来讲,没必要跟涉嫌讹诈的极个别消费者争输赢,因为需要时间成本和金钱成本。从法务的合理性上来说,如果我们赔了一笔不该赔的钱,而且额度足够大,并且不要求对方保密,事实上等于我们对外提供了一个“如何敲诈锤子科技指南”。所以只赔一点钱并要求对方保密,也是最合理的处理方式。
《财经》:你做锤子这些年,你觉得粉丝更爱你了?还是离你更远了?
老罗:我觉得我感情上亏欠他们。过去当我作为一个个体存在的时候,我基本上是百无禁忌和无坚不摧的,我擅长争辩,同时三观正,所以过去支持我的人,多年以来,主要的感觉是理直气壮的畅快、爽。
我做企业这些年,走得很艰苦,而且为了对机构负责任,言行有了很多顾忌。所以支持我的人常常体会到的是同情和难过,这让我格外过意不去。我希望在我所从事的新事业上,三观依然端正的同时,可以不断取得胜利,让支持我们的人继续感到畅快,但很惭愧这些我还没有做到。